4、章末题词
银血
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钻入鼻腔,阿铁在黑暗中摸索着,指尖触到石壁上凸起的苔藓。监工皮鞭破空的声响在巷道里回荡,伴随着新来矿工压抑的呜咽。他缩了缩脖子,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那里结着层厚厚的老茧,包裹着半年前被银矿石划破的伤口。伤口在阴暗潮湿的矿洞里永远无法愈合,每次用力握镐都会渗出暗红的血珠,在粗粝的木柄上晕开细小的花。
"加快手脚!"倭寇监工松本的木屐踏过积水,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,"日落前采不够五筐矿石,今晚就喝岩缝里的渗水!"话音未落,皮鞭便狠狠抽在左侧矿工的脊背上。那人闷哼一声,佝偻着背继续挥动铁镐,麻布衣衫下渗出的血迹很快被湿气晕染成深色。阿铁攥紧铁镐,镐头砸在岩壁上溅起火星。碎矿石簌簌落下,有几粒嵌进他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,像极了去年秋天落在自家稻田里的冰雹。
矿洞里永远暗无天日,唯一的光源是挂在岩壁上的桐油灯。摇曳的火苗将矿工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在潮湿的岩壁上扭曲成恶鬼的形状。阿铁的目光扫过墙角蜷缩的少年,那孩子不过十四五岁,右脸肿得老高——今早松本嫌他动作太慢,用皮靴狠狠踹了过去。少年蜷缩的姿势像极了阿铁离家那日,在村口老槐树下瑟瑟发抖的弟弟。
"阿铁哥,真的有每两白银重三钱的事吗?"少年突然开口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。阿铁的手顿了顿,想起三个月前被扔进矿洞的老矿工临终前说的话。那老人咳着血沫,在他耳边呢喃:"佐渡的银矿是吃人的魔窟,每两银子都沾着三条人命......"老矿工枯槁的手指指向岩壁深处,浑浊的眼球里映着一丝诡异的银光。
松本的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绪。阿铁挥起铁镐,这次用力过猛,镐头卡在石缝里。他蹲下身,借着微弱的灯光查看,忽然瞥见石缝深处闪过一抹银光。心跳陡然加快,他屏住呼吸,用指甲一点点抠开碎石。指甲缝渗出血珠,混着石粉,在苍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。碎石剥落的瞬间,一道银亮的矿脉赫然显现,在摇曳的灯光下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。
"发现银脉了!"阿铁的喊声惊动了所有人。巷道里瞬间炸开锅,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,阿铁听见松本的木屐声由远及近。他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矿脉,却被松本一脚踹翻在地。倭寇监工的脸上绽开贪婪的狞笑,腥臭味的呼吸喷在他脸上:"小子,你要发财......"话音未落,腰间的短刀已经抵住阿铁的咽喉。
千钧一发之际,阿铁摸到藏在腰间的碎瓷片——那是他用半个月的口粮从走私商人那里换来的。锋利的瓷片划破皮肉的瞬间,温热的血溅在阿铁脸上,他发疯似的乱刺,直到松本瘫软下去。矿洞里炸开锅,倭寇们的咒骂声、皮鞭声、矿工们的惊呼声混作一团。阿铁抓起地上的松本腰间的佩刀,砍断锁住少年的铁链:"往通风口跑!"
巷道里亮起火把,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阿铁将少年推进狭窄的石缝,自己则握着刀守在出口。刀刃映出他决绝的眼神,突然想起父亲被倭寇砍头那日,他也是这样握紧拳头。那年他才八岁,却永远记得刽子手的刀刃落下时,父亲脖颈喷出的血如何染红了村口的老槐树。
佩刀挥出,第一个冲进来的倭寇咽喉被割开,温热的血喷在岩壁上,与银矿石的白光交织成诡异的图案。血腥味在密闭的矿道里迅速蔓延,阿铁的视线渐渐模糊,恍惚间看见弟弟背着竹篓站在稻田里,金黄的稻浪在风中翻涌。第二道刀锋刺穿他的腹部时,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佩刀插进岩壁——那里嵌着他用生命守护的银矿石,泛着冰冷的光。
当火把照亮整个矿洞时,阿铁已经倒在血泊中。他的指甲深深抠进岩壁,那里嵌着一块银矿石,泛着冰冷的光。远处传来少年的哭喊,混着倭寇们愤怒的咆哮。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,唯有那枚银矿石,永远凝固了一个少年用生命换来的自由。
三个月后,朝廷派兵剿灭了佐渡岛上的倭寇。在清理矿洞时,一名士兵在岩壁缝隙里发现一具骸骨,其指尖死死攥着一块银矿石。经称量,这块矿石恰好三钱重,不多不少,恰似矿工指甲的重量。而在岛外的某个渔村,少年跪在海边的礁石上,将一枚银矿石沉入浪涛。咸涩的海风卷起他的衣角,恍惚间,他听见阿铁哥在说:"总有一天,我们的血会让这片海都变成银色......"
银血
"阿铁哥,真的有每两白银重三钱的事吗?"少年突然开口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。岩壁上的桐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,将少年肿得发亮的右脸照得忽明忽暗。阿铁握着铁镐的手顿了顿,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的老茧里,那里还残留着今早被矿石划破的伤口,此刻又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三个月前的画面突然在眼前翻涌。老矿工咳出的血沫混着黑色的矿渣,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:"佐渡的银矿是吃人的魔窟,每两银子都沾着三条人命......"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住岩壁,浑浊的眼球里映着诡异的银光,"你看这些矿石,哪是白银,分明是用我们的血淬出来的......"话音未落,松本的皮靴就狠狠踹在老人背上,阿铁只记得那声骨头碎裂的脆响,和永远定格在岩壁上的血手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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